野金菊

赶场子的逛客

陈德根

（这是句容农村作家陈德根先生写于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一篇散文，那时的他刚刚涉足文坛，如今虽已有长篇小说问世，但仍在打工谋生。可喜的是，在他长期不懈的影响下，他的儿子也具有了敏锐的观察能力，还没走出大学的校门，就已经成了令人称道的写手。）

家乡的野外，生长着一种野菊，或是它的颜色是黄色的吧，或是它有金子一般的硬劲，家乡人给它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野金菊”。

野菊是一普通花卉,还是较好的饮料及食品佐料。现有的菊花茶、菊花糖、菊花酒、菊花糕之类可证,然而这些东西细细品来,菊花的香味少有，倒是菊花的花名却印得越加鲜艳了，是道地的有其名无其实的冒牌货?还是用的是“家菊”?我不敢枉断，由此可见菊花名气非小。

据记载，菊花在我国已有三千年左右的栽培历史了，古代人给它取了治蔷、日精、节花、女节、黄花等十几个好听的名字，并留下了许多美丽动人的故事。离现在三千三百余年的战国时代的伟大诗人屈原，在诗篇《离骚》中写下了“夕餐秋菊之落英”的诗句，可想当时把菊花当食物或饮料的情景……晋代的田园诗人陶渊明，写了许多咏菊的诗句。他是爱菊出名的，“宋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等诗句，几乎村孺皆知。

唐代的田园诗人孟浩然，在诗题《过故人庄》里写道，“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诗人李商隐笔下描述的菊花更是绚丽多彩，“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陶令篱笆色，罗舍宅里香。”这说明当时的菊花品种是繁多的，普通人也把它栽到家里。

以菊喻志的唐朝末年的起义军领袖黄巢，传说他五岁时写过这样一首《题菊花》的诗：“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起开！”长后进京长安考试未中，使他看清了当时社会的腐败与黑暗，又写了一首《菊花》诗：“得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以泄胸中之愤。

宋代的人们也十分喜爱菊花，那时的人们不但饮酒赏菊，还进行“菊花赛会”来展览菊花，可想当时爱菊的盛况。而一生坎坷的宋代词人李清照却借菊花抒发在重阳节的寂寞心情“………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读来令人唉叹不已……

随着菊花的普遍栽培，宋代人还写了许多关于菊花的书。如刘荥的《菊之谱》，南宋范成大的《范村梅菊谱》等，清代的作品《广群芳谱》中记述菊花的品种有三四百个，到现在我国已有一千多个出色的菊花品种了。

可见世代人是爱菊栽菊的，并有所发展。然而世代人爱菊有例可找，但菊被重视始于何人，无从考证。若有考证，此人一定会被后人所立宗的，他使菊有了一元二次的分解，有了家野之分。从此世代的园丁们便为家菊研究着，建立着最佳的营养体系，使之日渐壮大，色彩纷繁起来。然而它唯一缺憾——就是香味衰退了下去，远远赶不野金菊的浓烈了……

奇怪的是，野金菊饥寒交迫仍能浓香依旧, 或许是它始终保持着祖先的颜色吧!?由此我不禁悲哀起来，作为香过他菊，极易手折的野金菊，应登那大雅之堂跻于百花之中。然而在许多庭院、案头、桌旁……有岁寒三友:松竹梅;花红似火的美人蕉;冰清玉洁的水仙花；扬脸欢笑的风信子; 纠纠卫士仙人掌; 五彩缤纷的“家菊”……但很少有那貌不出众、花叶瘦小、色彩不如家菊之多变的野金菊。

这不得不使人清醒起来，就“菊”而论，是爱家菊的色彩?还是爱野菊的香味?是图家菊美的虚华?还是爱野菊香的实惠?这个问题，怕已成为现代人心目中急待解决的问题。

纵观现实，如今大多还是偏爱家菊的。那些有“情趣”的人，在研究“菊”的问题时，或许是嫌弃野金菊卑贱的出身与平凡的身份吧，这些人大多是喜名门、结名士，而反光自照以现出自己心目中的高雅，谁愿意去结识一朵 带“野”字的小花呢?由此，野金菊终未有机会登那大雅之堂。

然而，我却深爱着野金菊。它没有家菊的美丽纷芳;茉莉花的洁白、高雅;没有月季的万紫千红，让人注目;没有水仙的亭亭玉立，逗人留恋;没有垂柳的随风飘动，百依百顺;更没有桂花的十里飘香。它的枝秆不能作栋梁之材，不如一般的乔木;它似乎没什么长处让人赞扬，象一位不加修饰的村姑……而它一生所得到的只是愚弄与嘲笑，春天的百花嘲笑它的无能，不能开花争艳;夏天的百木嘲笑它的渺小，于是欺身而上;秋天的百草嘲笑它的愚蠢，不能明哲保身;冬天的“岁寒三友”却为它奏着死的哀乐。但它没有因此而气馁，仍生机勃勃，生长在沟旁、路边、草丛、树下、甚至在岩缝里，脚踏车辗，却年年盟枝，岁岁发花，卑微得似一棵草，却不只是长出一点绿，任凭风吹霜打，不惜耗尽一年的辛苦积蓄，开放花朵，使本来木叶黄落、百花凋零、寂寞冷落的初冬大地被点缀得“不似春光，胜似春光"!

我深爱着它，还因它活着与死了都在无私地奉献。稍懂医学的人也知道，野金菊还是能医病的药材。它的叶和花，有杀菌的功能，还能治疗感冒。近年来还发现它含有较丰富的黄酮，用它治疗冠心病患者，有效率达百分之八十五点三。尤其对伴有高血压的病人更为有效，对心绞痛患者疗效也很显著。

据传,野金菊晒干装于枕套中作枕芯枕之，具有清脑明目的功能。南宋夫诗人陆游六十三岁时在题《菊枕》诗中写道:“采得黄花作枕囊，曲屏沉幌闷幽香……”。可见古代有之。但以我说，劝君不妨一试。就算脑清目明的人，用之也可起“预防”作用吧。

呵!我挚爱着野金菊。挚爱这种始终和祖先保持一样颜色的小花，颂扬它的精神与品德，以及似它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