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年往事（五）

晓阅书

前文说过，我母亲姊妹两人，小点的是我姨娘，长大成人后嫁给三岔集镇一毛姓人家。姨父在解放前靠作小生意维持一家人生活，解放后进了三岔供销社工作，直到退休。姨夫妇养育两男一女，经济条件他家一直比我家好多了，然而，姨父家并非嫌贫爱富之人，经常给我家一些接济。因此，我们两家走得很近按照惯例，有来必有往，姨娘家的孩子先来我家拜年，我家必须有人去拜年（又称回年）。1965年9正月初十，是个春光明媚，风和日丽的日子里，母亲带着在读初二的我，去姨娘家回年。
吃过早饭，母亲对我说:“你爹要挖地种菜，你和我一起去三岔姨娘家回年吧。”我愉快地答应了。母亲拿出她亲手缝制的布包，装了1包金果，1包桃酥，还有4瓶半斤装的句容白酒。母亲说:“你姨爹喜欢喝酒，就带几瓶给他喝吧”。（当时这些都是按计划限量供应母亲叫我先走，她穿上自己做的三寸多长蓝帮白底绣花鞋，一跛一跛地跟在我后面走。我见她走的慢，就问：“有汽车坐吗？”，母亲告诉我，从天王到句容的客车路过二圣、张庙的不多，再从张庙转车去三岔又要很长时间，不一定有，还不如步行，从秦淮河支流的河埂一路向西走。我们们沿着二圣南的大圩、曙光，走到了赤山湖圩埂，母亲走得累了，坐在一座小桥边休息，啊！好大的一片水面，碧荡漾蓝天白云下湖里，飘荡着一只只小船，一群群野鸭、白鹭、鸬鹚飞上飞下，北面是秦淮河北岸，一座座泥墙草屋，掩映在绿树丛林中。倒影在明镜般的湖水里，南面是一大片碧水，四周是十几米高的梯型圩埂，远一点的地方是放马岗。母亲告诉我，那是传说中明朝皇帝朱洪武（朱元璋）少年时放马的地方，又是二圣、三岔地区每年四月初二赶会场的地方。几十米高的圩埂，从上到上长满了嫩绿的青草。哦，想起来了，两年前的暑假捡猪屎我来过这儿。接近水面是几十米宽的沙滩，岸边的杨柳树，柔然的枝条随风摇曳，像树婆婆在梳理长发。那时圩埂两边都长着厚厚的青草，成群的牛羊，还有散放的大肥猪在这儿吃草。母亲还告诉我，每年发大水，赤山湖是拦截从茅山、磨盘山、赤山冲下来的洪水，为确保湖水不向四周漫出，使南京免受洪涝灾害，句容人民用生命和汗水谱写出许许多多抗洪战歌和动人故事。
休息了一会儿，我们又向西北走到了赤山脚下的三岔集镇，走到了一座古老的青砖黑瓦的房屋门前，门楣上刻有龙凤呈祥花纹，这就是我姨娘的家。我一进门，就看见姨爹戴着老花眼镜，坐在一张四仙桌旁看报纸，桌上堆放着几本书，还有文房四宝，我响亮地喊了声:"姨爹新年好！祝你健康长寿！”他摘下老花眼镜，放下报纸，一边叫我们快坐下，一边提起上蓝下白的水壶倒水给我们走出一位面容和我母亲非常相似的老奶奶，不用问，她是我姨娘。她身高比我母亲略微高一点，头戴一顶棕色毛线织成的棉帽，穿着蓝底玫瑰花的外套，毛哔叽长裤，比我母亲大一些的脚上，穿着一双蓝底黄花绣花鞋，不同于乡下农民打扮。她端出一只红色茶盘，里面装有花生、瓜子、糖果，招呼我们吃。过了不大一会儿，姨娘和我母亲一道走进房间去谈心，我和姨爹坐在堂我，说话。我问姨爹，表哥表嫂呢？姨爹回答我，大表哥参军当了师级军官，大表嫂和孩子都去四川部队过年了，二表哥是大队书记，开会去了，二表嫂带着孩子去娘家了。姨娘和我母亲去房间后不久，从里年走出一位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中等身材，圆圆的脑袋，乌黑的秀发下，两到弯月细眉，一双水灵的大眼睛，薄薄的嘴唇，微微一笑，露出洁白如玉的牙齿，上穿红绿相间的花布外套，下穿藏青色长裤，脚穿一双白底蓝帮球鞋，她就是我的表妹。她见了我，没有先开口和我说话，只是腼腆一笑。我想，她像城里的美少女，根本看不起我这个又矮小又肌廋的土包子。我还是先开口和她说话：“表妹你好！”她大方地回了我一句"表哥好！"没过多久，我母亲和我姨娘把烧好的饭菜端上了四方刻有花纹的八仙桌，五个人坐在一起吃午饭。不同于乡下人，只求数量多，不求质量好，姨娘烧的菜碗数不多，碗碗也不大满，但味道十分鲜美可口，特别是红烧肉、红烧鸡、小青菜下狮子头、简直叫人舍不得放下筷子。姨娘给姨爹倒了一杯白酒，给我也倒了一小杯。我们有滋有味地品尝着、愉快地交谈着。午饭后，姨爹午睡去了，姨娘、表妹带着我母亲和我去逛三岔老街，这是个坐西朝东的集镇，虽然不大，但青砖黛瓦的房屋、精雕细刻的阁楼、曲巷幽深的小院，给人古色古香的感觉。我们逛了好几家商店，进茶馆小坐，最后来到集镇西面的一座石桥上，远观万木苍翠、朱红沙石的赤山，太阳慢慢落到那边去了，我们才回姨娘家吃晚饭。晚饭后，姨爹仍然戴上老花眼镜看书、看报。表妹从她的箱子里找出好几本连环画给我看，《三国演义》里的故事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闲话少说，第二天午饭后，母亲对姨娘说：“年拜过了，农村上有好多事要做，我们回去了，你们有时间到我家去玩。”姨娘和表妹把我们送出三岔集镇老远，才挥手向我们告别。我心中默默念叨：再见了！美丽的赤山。再见了秀丽的赤山湖!再见了！亲人。
（完）

来自安卓APP客户端

春光里

那个年代拜年，赖在亲戚家住上几晚的，亲戚真叫个亲啊，现在淡了...

光亚

那个年代，去姨娘家拜年，晚上都是打地铺睡，真热闹！

来自安卓APP客户端

许多多Pearls

往事历历在目